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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3章 尋藥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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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這是什麽話!”楚休皺眉掙開他的手, “你好好等著,我去稟陛下,陛下不會不管你的。”

言畢他轉身就走, 鄴風伸手還要拉他卻毫無力氣,眼看他的背影轉瞬消失,只餘絕望在目中綻開。

他完了。

太醫若來搭脈, 自會知道他這是用了藥, 他沒辦法跟陛下解釋。

時至今日, 他已經不恨谷風也不恨那些躲在暗處的人了,只恨自己懦弱無能。

他怎麽就沒勇氣給自己一刀呢?

早在一切剛發生的時候,他就該去與陛下說個明白, 然後給自己一個了斷。退一萬步說,在殺了谷風之後他也大可以順理成章地以死謝罪。

可他就是沒那個勇氣, 好幾次刀抵在喉間、擱在腕上, 又都被他拿開了。

是他自己把自己逼進了絕境裏。如今他終於真正到了但求一死的時候, 卻已經沒力氣起來讓自己一死了。

鸞棲殿裏, 虞錦剛把扶貧的新一輪計劃安排下去就見楚休匆匆趕來, 楚休說明事由, 她嚇了一跳:“你再說一遍?!”

她知道鄴風沒幹過什麽重活,可她打點過浣衣局, 浣衣局應該也沒膽子讓他幹重活。

這才過了小半個月,怎麽就病重了呢?!

楚休又詳細道:“面如死灰, 嘴唇白得跟結了一層霜似的。而且還渾身發冷, 這個天還裹著棉被。”

虞錦越聽越心驚, 初時首先想到的還是傳太醫去,聽罷已不由自主地起了身:“朕去看看。”

“……臣還想起個事。”楚休攔了她一下。

“什麽?”虞錦駐足看他,他沈吟道:“上一世鄴風離世之後,陛下沒去看,對吧?”

“對……”虞錦啞聲,有點心虛。

當時鄴風的死讓她十分愧疚,她下旨厚葬了他,但沒底氣去看。

楚休道:“但是臣飄過去看了。他的死狀跟現在的樣子很像,都是這副面如死灰的樣子。”他說著一頓,面上多了幾許疑色,“雖然病重時大抵都是這樣,但鄴風上一世的死因是‘郁郁而終’,情形卻和現下如初一轍,陛下覺不覺得有點怪?”

虞錦不禁蹙眉:“那是奇怪。”

“鄴風突然殺了谷風,也奇怪。”楚休嘖聲,“臣覺得這事沒準兒根本就有問題,鄴風上一世也並不是簡單的郁郁而終呢。”

這話說得虞錦咯噔一下。

穿回來的日子久了,她已經不怕自己發覺上一世有些事做得不好了,卻很怕突然而然地發現她不知情的陰謀。

這些陰謀說明她上一世被騙了一輩子,與之相關的還多多少少是和她親近的人,這多嚇人啊!

虞錦便多了幾分謹慎,斟酌半晌,還是先讓人傳太醫去了,又著人去請了元君,與他一起去看鄴風。

他在身邊,能讓她多一些底氣。

在等楚傾的片刻裏,她又撥動機關叫來了沈宴清。

若這其中真有什麽摸不清的陰謀,還得讓暗營去辦。

坐在步輦上,虞錦禁不住地催促,於是花了一刻多的工夫便到了。滿院的宮人駭然下拜,她也顧不上,徑直跟著楚休去找鄴風的房間。

幾是房門推開的一瞬間,虞錦就已楞住。

她來時做了一路的心理準備,通過楚休的描述腦補鄴風現在的樣子,鄴風的實際情況卻比她想象中更嚴重得多。

他形容枯槁憔悴,半個月前還溫潤清雋的臉上呈現出了一種瀕死的氣息。虞錦訝在原地,楚傾也怔了怔。

鄴風目光空洞地看看門口,看清是誰,掙紮著要下地:“陛下……”

眉心微跳,楚傾的反應更快一瞬,先一步進屋按住了鄴風:“你別動。”

言畢他看向旁邊的太醫:“怎麽回事?”

“他這……”太醫說得有點猶豫,“脈象像積郁成疾。可發病之快,又不太像。”

積郁成疾。

這四個字在虞錦心上一刺。

上一世他也是積郁成疾,但是從失寵算起來足有大半年,她便沒有多心。

如今這樣看,當真很有可能根本就不是那麽回事。

“太醫先退下吧。”頷首屏退太醫,虞錦也進了房門。在她回身關門的同時,一道黑影安靜地落入屋中。

沈宴清身份隱秘,禦前也沒幾個人真正見過她,但鄴風自是見過的。是以一剎間,虞錦清楚地看到他眼底漫出慌張。

“鄴風。”她邊坐到椅子上邊打量他,“你這病來得蹊蹺,到底怎麽回事,你說清楚。”

鄴風牙關緊咬,周身不住戰栗著,安寂須臾才開口:“下奴不知道……”

沈宴清卻睇著他回話說:“看著像中毒了。江湖上有些奇毒,需按時服用解藥,否則就讓人痛不欲生,臣略有耳聞。”

虞錦:“什麽毒?”

沈宴清搖頭:“具體的臣也不太清楚,但暗營在江湖上也有些眼線,可以去查。”

“不必!”鄴風拼力一喝,幾人都看他,他看向虞錦,滿目惶恐,“下奴不是中毒,只是病了。”

與此同時,打量著他的楚傾卻聽到鋪天蓋地的心音:“不,不能查,別去查。我一家人不能為此搭上性命,都是我一個人的錯。”

這聲音聽上去驚慌失措,楚傾微微凝神:“誰拿住你的家人了?”

鄴風一愕。

虞錦也看向他:“何出此言?”

“臣那天覺得蹊蹺,著人打聽了一下。”楚傾敷衍過去,目光又落在鄴風面上。想了想,告訴他,“單憑當下的情形你也該明白,暗處之人比陛下狠多了,你何苦對他們這樣忠心?”

這話落在鄴風耳中,變得尤為刺耳。

“下奴不是……”鄴風咬牙。

一股絞痛從寒冷中彌漫出來,令他驀然脫力。

又開始了。

那藥一旦發作,便一陣陣的,有許多不同的反應。冷只是其中很溫和的一項,疼才是最要命的,有時是頭疼欲裂,有時轉為五臟六腑的絞痛,有時又四肢百骸都如有蟲噬。

他竭力忍耐,試著掩蓋痛苦,卻克制不住冷汗涔涔而下。

“鄴風?”虞錦察覺異樣,坐不住了,兩步行到床邊。

她看得出鄴風痛苦之至,但什麽都做不了,巨大的無力讓她陷入怔忪,又不敢多耽誤時間,很快吩咐沈宴清:“你帶人到江湖上找藥去,他家裏也派人去。”

“陛下!”鄴風一把攥住她的胳膊。

力道之大直令她骨頭都一痛,接著便感受到他的戰栗更劇烈了。

“陛下開恩……”鄴風連連搖頭,“都是下奴一個人的錯,是下奴一時糊塗。”

“朕不是讓她去殺人。”虞錦一喟,“你擔心他們出事,就讓暗營把他們護起來。見到他們你再好好告訴朕出了什麽事。”

鄴風怔了怔,詫異在痛苦中漫開。

在旁一直沒說話的楚休有點看不下去了,沖著鄴風為她抱不平:“你何苦這麽怕?陛下又沒給你下過這種藥。”

“楚休。”虞錦輕喝,制止了他的話。

她能理解鄴風為什麽這麽怕,並不只是因為身份懸殊,更因為她從前並不只是待下多麽寬和的人。

上一世整整一世都不是,這一世在這個“她”穿回來之前也不是。一年半的光景是不足以改變根深蒂固的印象的,鄴風作為最清楚她脾性的一個,恐怕也最怕她。

所以現下並不是計較他的情緒的時候,虞錦想了想,覺得讓他這樣撐著痛苦不是辦法,又看向尚未告退的沈宴清:“你有辦法讓他睡一會兒麽?”

“睡一會兒?”沈宴清旋即點頭,“有,暗營也有許多厲害的藥。”

虞錦謹慎又問:“傷腦麽?”

沈宴清說:“倒不傷腦。就是若用得多了,不免要虛弱上一陣子,得好生養著。”

現在對他來說,“虛弱”倒不是問題了。

虞錦頷首:“去取藥來。”

兩刻後一劑藥粉灌下,鄴風幾息之間就昏睡了過去。

昏睡令他的痛苦緩解了不少,但也殘存了許多。他眉頭一直緊鎖,時有痛苦掙紮。虞錦讓人將他送回了原先在鸞棲殿後的住處,他睡得舒服了些,這種情形也仍無好轉。

是夜,下了一場急雨。

雨水劈裏啪啦地砸在殿前的青石板上,天地間都是一層水霧。虞錦睡不著,就立在殿前看著,不甘心地想看穿這一片迷霧,將一切都看不明白,但用盡力氣仍是什麽都看不透。

她上一世是有多糊塗。

她還以為冤殺了楚傾,冤殺了曾經的“林頁”就會是讓她最難過的事了,現下看來恐怕還有許多難以接受的實情都在等她。

俄而身上微微一沈,暖意緊隨而來。虞錦側首定睛,身上多了一件薄薄的大氅。

“雨夜天冷。”楚傾言簡意賅,為她搭衣服的手用了用力,在她肩頭握了一握。

“別擔心,都會好的。”他又說。低沈的聲音壓過雨聲灌進她耳朵裏,有一股讓人心安的力量。

虞錦點點頭,心亂如麻之下鬼使神差地呢喃:“你得陪著我。”

他淺滯,即道:“自然。”

安靜了會兒,他又湊近了些,湊到她耳際。

她以為他要親她,心煩意亂中有點莫名的抗拒,但他只是摟了過來,薄唇在她耳邊沁出淡笑:“錦寶寶別怕。”

她不禁也笑了聲,側首睨著他:“本寶寶天不怕地不怕。”

如此一連過了三天。這三天對誰都很煎熬,對鄴風猶是。

虞錦原以為他醒來時藥勁就會過些,便可吃些東西緩上一緩,沒想到這毒竟厲害得可以,他每次醒來都痛苦更甚。

她只好一劑接一劑地灌藥讓他再睡過去,也眼看著他日覆一日地更加虛弱。

第四天,沈宴清終於回了宮來。她將一方木盒呈到虞錦面前,虞錦打開,裏面是好幾顆藥丸,形色各異。

“都是解藥?”虞錦問她。

沈宴清道:“理當只有一種有效。但臣打聽著去尋,也不敢妄下定論,只得將沾點邊的都尋了來。”

虞錦點點頭:“哪個最有可能?”

“金色的和紅色的。”沈宴清說。

虞錦的目光在那兩顆藥丸上轉了個來回,只覺這兩顆藥丸看著都妖異。一顆嫣紅似火,一顆金光璀璨,都不像尋常能吃的東西。

她又問道:“那他的家人呢?可安置好了?”

沈宴清面色一黯,沈默了片刻:“臣去晚了。”

虞錦悚然一驚:“什麽叫去晚了?”

“有人先一步到了。”沈宴清眸光深沈,透著幾分不甘,“他們在半個月前遭了劫,村中說是山匪。但臣驗了屍,刀刀精準,一擊斃命,不似尋常山匪所為。”

半個月前,也就是谷風剛死那會兒。

虞錦深吸冷氣:“還有活著的麽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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